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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9章 生產隊上下一片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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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憶跟漏勺合力擡著一簍子的紅蝦上山頂,山頂上一群育紅班的小羔羊們在玩游戲。

也是巧了,他們的游戲也要擡,叫做‘擡小娘’或者‘擡媳婦’。

裏面有兩個大點的男娃充當轎夫,然後他們還各有一個水果身份,一個是‘蘋果’、一個是‘香蕉’,這兩個身份是機密,只有他倆自己知道。

然後轎夫對立站著,舉起手臂、彼此手掌相貼形成一道拱門,然後開始唱:“擡小娘、擡小娘,兩個小娘擡小娘,蘋果——香蕉……”

其他娃娃當‘小娘’,排成隊從拱門穿過去,圍著其中一人繞一圈繼續穿,一遍遍的穿,直到轎夫突然放下手將一個小娘扣在裏面,這叫被擡上‘轎子’。

被擡上轎子的小娘就得選擇自己最愛的水果,要麽是‘蘋果’要麽是‘香蕉’,選的時候他不能告訴其他小娘,要把自己選擇咬耳朵告訴兩個轎夫,只有兩個轎夫知道自己身份,然後小娘選了自己,他們就要記下這個身份來。

小娘選出身份就去一邊坐下等著,其他小娘繼續轉圈,直到最終所有人選一遍。

選出一遍,兩個轎夫就表明身份,這時候選蘋果的去找當蘋果的轎夫、想香蕉的去找當香蕉的轎夫。

選完之後他們就要在轎夫帶領下開始拔河。

王憶擡著一箱子蝦上來,正在擡小娘的娃娃們便不玩了,喊道:“去幫王老師擡蝦,他累的不行了。”

本來聽了上半句話王憶為小羔羔們的懂事而深感欣慰,等聽完後半句他無語了,說道:“誰累的不行了?是你們漏老師……”

他瞅了瞅漏勺,“嘿,漏老師的體力行呀。”

漏勺笑道:“天天甩大鏟子,我這力氣早練出來了,走,王老師,擡到大竈去,咱也曬蝦米!”

黃有功看著他們擡簍子上山便來幫忙,還搖頭晃腦的說:“曲身小子玉腰肢,二寸銀須一寸肌!金鉤海米,好!”

王憶調侃道:“黃老師不愧是文化人,還能整出一句詩來。”

漏勺不甘示弱,說道:“我也能整。”

他咳嗽一聲說:“那個,咳咳——莫講蝦嘸血,烤烤也會紅!”

黃有功擡起筐子哈哈笑道:“你這是吟出一句什麽來?”

“咱外島的老話嘛。”漏勺也笑了起來。

王憶對他說:“黃老師要是有空讓他幫忙煮紅蝦,這就是個火候的事,他能控制的了。”

“我帶了一些葡萄幹、核桃仁之類的東西回來,蒸點糖糕吧,今天一起曬蝦米,那咱學校請社員們吃糖糕。”

糖糕是這年頭外島哄小孩的美食,最簡單的做法是用米粉混合上白砂糖上鍋蒸,蒸出來的就是糖糕,又甜又粘。

不過條件好點的城裏人家會往裏加上點肥豬肉、紅棗、葡萄幹、碎栗子、碎花生仁這些東西。

天涯島的條件不行,以前蒸糖糕是蒸最簡單的方式,而且還不是家家戶戶都能蒸,也不是年年都能蒸。

漏勺會蒸糖糕,他問道:“米粉的話,就用磨面機來打磨嗎?”

王憶說道:“對,磨面機最細膩模式能磨出米粉來,你去門市部拿砂糖,蒸出來以後撒上一層砂糖吃。”

漏勺痛快的說:“好,那今晚咱社員可以吃上好東西了。”

剛出鍋的糖糕,軟乎乎、黏糊糊,又香又甜又熱乎,在冬天委實是好東西。

王憶買來的這些紅蝦是好蝦,個頭不大,可它們喜歡生活在水流湍急、食餌豐富的海域,因此長上一年後長的蝦體豐滿,營養豐富。

這樣加工出來的蝦米顏色紅潤金黃,形如鉤子,所以被尊稱為金鉤海米。

煮紅蝦不能用一般的柴火,最好用松枝——煮用來曬蝦幹的滑皮蝦也不能用一般的柴火,最好也是松枝。

反正漁家有這麽個講究,好像煮點好東西都得用松枝,他們認為松枝煮出來的別有一番風味。

這點王憶理解不了,要說烤肉、烤香腸、熏火腿、熏肉用松枝可以,畢竟這樣需要火直接跟肉接觸。

可是煮海貨用松枝是什麽講究?難道松枝的味道還能透過鐵鍋進入湯湯水水裏頭?

不過島上就松樹最多,這樣他沒話說。

入秋開始家家戶戶去撿松樹枝當柴火,這會院子裏都壘砌了柴垛,婦女老漢們回家去抽出松枝開始燒火。

家家戶戶炊煙裊裊,一大鍋水燒的滾開了倒進蝦子,然後數上幾個數就要用大笊籬把它們給撈出鍋。

剩下的便是風吹日曬好了,天氣好一般風吹日曬個三四天,蝦皮就會脆碎,用木頭碾子上去滾一遍,蝦殼會粉碎,這時候用風吹掉脫落的蝦殼,剩下的便是金鉤海米了。

金鉤海米用處大。

漁家人最喜歡的是當下酒肴,抓一把海米倒一杯白酒,冬天天氣寒冷,曬著太陽一點點的嚼一點點的喝,這是漁家人最好的享受。

除了能下酒還可以拌菜、炒菜、做湯、包餃子、包子等等,煎、炒、蒸、煮均宜,味道鮮美!

學校曬蝦米用不著王憶出馬,他把紅蝦擡到大竈後拍拍手繼續上課。

半漁半讀,漁讀傳家。

好活。

王憶回去檢查了學生們寫字的情況,又教他們認識了一些字,又讓他們繼續抄寫。

他背著手在教室裏慢慢轉圈子,說道:“同學們,好記性不如爛筆頭,正所謂書讀百遍、其義自見,字讀百遍、不如勤寫勤練……”

海風吹過。

從窗縫‘嗖嗖嗖’就鉆了進來,跟小偷一樣,很會尋找人衣裳的縫隙,總能鉆進去。

王憶覺得有點冷,有些學生穿得單薄被風一吹就哆嗦兩下子。

想想上午在海上看到的那些小孩被凍傷的手臉,他琢磨了一下子得給學生們帶冬裝過來了。

直接帶羽絨過來做羽絨服、帶棉花過來給社員們做新棉被。

他不怕羽絨服引人註意,因為他發現他一直以來過於擔心了,其實沒什麽人去註意他們一個海外小村莊有什麽變化。

不過在在羽絨服過來之前可以先把窗戶封堵一下,冬天北邊的窗戶不會再打開,而且就是北風最冷最刺骨。

這樣將北邊的窗戶用透明塑料布封起來就好,現在的小學中學都這麽幹,甚至好些人家也會在冬天用塑料布封起窗戶。

於是到了課間的時候他回時空屋拖出來一疊塑料布,指揮學生們裁剪開來給教室封堵窗口。

這活學生們自己就能幹,82年的小學生動手能力極強,一個個都是勞動小能手。

王憶沒事幹,便去幫忙撒蝦、曬蝦。

大竈這裏,黃有功在協同鐘瑤瑤等人忙活,他一邊幹活還一邊侃侃而談:

“你們知道蝦米這個名字是啥時候出現的嗎?根據我的研究,這個稱呼最早始見於唐代顏師古註《急就篇》的註文,你們知道顏師古嗎?”

鐘瑤瑤等人搖頭,他便侃侃而談介紹起顏師古。

漏勺聽到後也搖頭:“黃老師,勞動就要有個勞動的架勢,你看你,這又是吟詩作對又是講古,把勞動場所當學習的教室啦?”

黃有功這人是老學究,性子比較弱,被漏勺一說便訕笑著停下嘴。

王憶覺得這挺可憐的,他便說道:“漏老師你這話說的可不對啊,人要善於學習,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嘛。”

“領袖同志說,生活中處處有學問。黃老師說的這些話可不是胡說,這是跟咱們勞動有關的知識,多聽聽沒有壞處,以後跟外隊人聊天,聊起這些來你能說的頭頭是道,是不是顯得咱有文化?”

黃有功一聽這話來勁了。

這是來自領導的鼓勵和支持呀。

他說道:“唐代開始曬蝦剝皮做蝦米,到了宋代的市食就有姜蝦米了,這是一道菜,我在《武林舊事》上見過介紹。”

“漏老師,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給你講講,姜蝦米可是一道古人才會做的菜呢。”

漏勺說道:“姜蝦米我也會做,不過我倒是對你說的《武林舊事》挺感興趣的,你給我講講舊社會武林裏的事吧。”

這話楞是把黃有功給說楞了:“武林裏的事?嗨,漏老師,你這樣真是沒有文化了,此武林非彼武林。”

“你的武林,是武俠電影、通俗小說裏虛擬的東西,我說的武林是一個時代的風貌,是朝廷典禮、山川風俗、市肆經紀、四時節物、教坊樂部這些在當時的情況……”

他侃侃而談,然後把漏勺給侃暈了:“停停停,你這說的都是什麽呀,我怎麽聽不懂?你們能聽懂?”

他問鐘瑤瑤等女工。

女工們紛紛搖頭。

她們更聽不懂這些東西。

於是漏勺說:“你看,這不是我的問題,黃老師你還是說點我們能聽懂的吧。”

說著話他到竈臺邊看了看,手中漏勺如臂使指進鍋裏撈出來一些紅蝦抖了抖,又說:“趕緊停火,把這一批次紅蝦撈出來,火候到了。”

黃有功挽起袖子撈過一個大盆子裝紅蝦,說道:“行,那我說點你們知道的,你們知道咱們的蝦米為啥叫金鉤海米嗎?”

“因為顏色金黃好看啊,又彎曲的跟鉤子一樣。”鐘佳下意識的說。

黃有功哈哈大笑,笑著搖頭:“非也非也,這裏面是有個典故的,此典故也是我在典籍中看到的——王老師,你博學多識,那你知道金鉤海米的典故嗎?”

王憶搖搖頭道:“沒聽說過,不過我猜應該跟龍王爺在海裏用金魚鉤釣魚,結果魚鉤脫落成了蝦之類的內容吧?”

黃有功笑道:“還真不是,根據我考據典籍所知,金鉤海米這名字是誕生於清王朝時代,是清朝的乾隆皇帝賜予的!”

“你們可能不知道,金鉤海米早在清朝時就被列為貢品,不過當時名字不雅,叫羅鍋蝦米……”

“跟劉羅鍋有關是不是?”漏勺忽然來了興趣,“我聽收音機說書,有一部書叫大清官劉羅鍋。”

黃有功搖搖頭說:“不是,你們聽我說,這個羅鍋蝦米就是因為蝦米彎曲著像羅鍋,所以有這麽個名字。”

“行了我繼續說,就是話說有一天乾隆要吃素菜,禦廚就為他做了一道用金鉤海米做的海米豆腐湯,乾隆吃後覺得味道非常鮮美,連聲叫好,並讚道,此菜清素鮮脆,真是一道好菜,但這狀如金鉤的東西叫啥?”

“禦廚忙答道,這個在我們當地人稱羅鍋海米。乾隆連說不雅不雅,禦廚忙說,那就請陛下給賜一個名字吧。”

說到這裏黃有功抖擻精神一甩手臂,裝模作樣的說:“乾隆沈吟片刻,說,‘朕看它色澤金黃,狀似金鉤,就叫金鉤海米吧,這道菜就叫金鉤釣玉牌吧’。”

“然後從此以後,咱們的海米就有了金鉤海米的名字!”

四個女同志聽的連連讚嘆:“哦哦,原來是真麽回事呀。”

“今天開眼了,原來咱們的海米名字是皇帝恩賜的。”

“什麽恩賜?”漏勺瞪眼,“皇帝是咱們無產階級的最大敵人,他是封建時代最大的剝削者!”

然後他又對黃有功說:“你這查的什麽典籍?肯定是假的!”

讀書人或者說自認為有學識的人,最不願意被人質疑自己的權威。

黃有功便著急,說道:“你憑啥這麽說?你是從什麽典籍裏看到過的?”

漏勺說道:“我沒有從典籍裏看到什麽,也用不著看,哼哼,但我知道金鉤海米的名字從古代就有了,因為我當時學廚的時候,學到的第一道菜就叫金鉤銀條!”

他對其他人說:“當時我不懂呀,還奇怪的問師傅,明明是海米炒豆芽,為何叫金鉤銀條?”

“我師傅給我介紹,說你看這海米彎彎的是不是像金鉤、白色的豆芽去頭去尾像不像銀條?這道菜在古代就有了,我們學廚的祖師爺都叫它為金鉤銀條!”

黃有功一聽楞住了。

但他反應很快,趕緊抓漏勺話裏的漏洞:“你說的古代,也有可能就是清代,就是乾隆皇帝以後才有了金鉤銀條這道菜!”

漏勺則說不是,兩人便開始爭執,倒是一時之間忘了幹活的正事。

王憶無奈的搖頭苦笑。

他端起竈臺上的盆子去外面找空地,然後把熱氣騰騰的紅蝦給倒在了地上。

此時島上好些地方炊煙裊裊,海風一吹都是煮蝦的鹹鮮滋味。

王憶走到山頂邊緣往下看,入目所及是社員們全體曬蝦米的熱鬧情景。

也有秋末冬初別具一格的漁家風情。

這東海不比南海也不比渤海,它四季分明卻沒有特別分明,四季風情並不清晰。

現在是秋冬時節,山上還有綠樹,大片的松柏常青,零散分布著香樟、玉蘭、臘梅、金銀花、人參榕、大葉女貞、桂花、梔子花之類的一些在冬天也能長出綠葉的樹木。

整體來說,春夏那漫山遍野的碧綠已經沒了,野草山花早就枯敗,哪怕如今天空湛藍、陽光燦爛,風一吹,枯枝敗葉搖晃飄蕩,蕭瑟感還是很濃烈。

讓人感覺意興闌珊,情緒低沈。

但王憶的目光轉向各組的人家,那就不一樣了。

初冬的風蕭瑟又冷酷,可生產隊有熱情洋溢的集體工作來抵消,還有那一片片鋪展開來的紅蝦,此時王憶俯瞰下去,看到島上有一片片的紅。

鮮紅!

熱氣騰騰的紅!

看著他站在這邊俯瞰,王向紅還溜達著過來了:“看什麽?”

王憶笑道:“看曬蝦米呀,真熱鬧,哈哈,我就喜歡看咱們隊裏一起搞集體活動。”

王向紅聽到這話笑的更熱烈:“對,還是大集體一起幹活熱鬧帶勁,我也喜歡看,這多好呀。”

“現在還不行了,以前我跟你說咱們隊裏曬魚鯗呀曬蝦米呀,總之不管是曬春還是曬秋,那都是真正的集體展開,不是像現在這樣家家戶戶自己忙。”

“還有曬春?”王憶問道。

王向紅哂笑道:“怎麽能沒有?而且曬春也是曬海米!”

“我跟你說,海米分春海米秋海米,或者說春末夏初海米還有秋末冬初海米,其中春海米更好,因為春天洄游的蝦在排卵期,肉質肥美。”

“反正以前人民公社化早期,各生產隊在碼頭附近或是礁石嶴口避風的地方會搭建一些土爐竈,這些爐竈平日都被閑置著,可一到了要曬蝦幹、蝦米的日子,那就日日生火日日冒煙。”

王憶問道:“後來怎麽拆掉了?”

王向紅掏出煙袋桿來磕了磕,塞了點煙絲,王憶上去給他點燃煙。

他滿意的吸了一口,瞇著眼睛說:“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?平日裏都被閑置著,最早的時候還要煉鋼鐵,所以公社呀縣裏呀需要咱們各個生產隊有大土竈。”

“後面不搞那些事了,土竈就被拆除了,平日裏老是沒人用,所以還會出問題,等到用的時候得大修,很費勁。”

“不過現在雖然是拆分到家家戶戶了,可是曬蝦米還是很熱鬧,走,咱倆一起下去看看,視察視察群眾工作。”

他開了句玩笑,然後叼著煙袋邁著六親不認的外八字步走下去。

有些人家的廚房是在正屋裏,有些人家是單獨在廂房做出一個廚房,也有些人家是在院子裏搭建個棚子遮風避雨當廚房。

他們往下走著看到誰家院子裏冒煙冒的厲害,便隨意的推開門進去看。

院子裏有婦女和老人在忙活著,一個燒松樹枝子把一大鍋水燒得滾開,一個往裏倒進蝦攪和一下撈出來。

看到兩人推門進來,社員笑道:“這是大領導和小領導過來視察工作了?”

王向紅說道:“過來看看你們有沒有偷奸耍滑。”

王憶看向婦女手裏的笊籬,問道:“你這是木頭的?”

婦女拿起來看了看說:“嗯,老高叔用柳條編的大笊籬,專門用來撈蝦的,鐵笊籬撈出來的蝦味道不大對。”

王憶笑道:“這還能感覺出來啊?”

婦女說道:“能,咱漁家人嘴巴吃五谷雜糧,對海貨的味道最敏感。”

她端起盆子在院子裏灑下。

院子裏靠南邊是泥土地,其他地方是平坦的巖石,哪怕是秋冬時節,可院墻擋住了海風,這樣太陽一曬石頭總會熱一點。

紅蝦落地,帶著熱度帶著一些水,於是便有氤氳的水汽蒸騰而起,風一吹,家家戶戶的水汽便裊裊散散的聚到了一起,聚成了隊集體勞動的溫暖風景線。

王向紅看了看後對婦女說:“今年你們註意點,咱的海米不是處理給回購站和供銷社啥的,是要去滬都賣,所以得弄的好點,別再上去踩了。”

他給王憶解釋說:“紅蝦曬幹了皮又硬又脆,然後咱們社員給它去皮的時候就是穿上自己納的軟鞋底布鞋上去踩。”

王憶說道:“用的都是新鞋子吧?要是新鞋子沒事,讓他們踩吧,不臟。”

王向紅搖頭說:“不行,就要用木頭碾子集體來碾,要不然就裝入袋子裏用棒槌砸,反正不能踩。”

“咱外島老百姓都喜歡自己踩,省事,這城裏人都知道了,到時候人家問咱們蝦米怎麽做出來的,咱們怎麽說?”

“說自己踩出來的,人家惡心,是不是?說不是踩出來的,這叫糊弄人,這會虧心!”

他堅定的說:“今年必須要集體曬、集體碾。”

說話之間他隨手抓了一把最早曬出來的紅蝦遞給王憶,示意他嘗一嘗。

現在還沒有曬成海米,但已經可以吃了。

新鮮紅蝦好東西,剛煮好曬幹了,它們的蝦皮就呈幹燥近乎透明的樣子了,撥開蝦殼裏面是蝦肉,還沒有曬出黃色了,泛著瑩瑩潔白就像玉雕的一樣。

王憶塞了一個進嘴裏咀嚼。

煮蝦的時候鍋裏加了鹽,吃在嘴裏有鹹滋味,但也有甜絲絲的滋味,這是好蝦的特點。

最大的特點還是鮮味。

紅蝦是小蝦,長不大,所以最適合曬蝦米。

正所謂濃縮的才是精華。

紅蝦的鮮味要超過對蝦、竹節蝦乃至大龍蝦——甚至可以說一句,大龍蝦要跟小紅蝦比鮮味那真是碰瓷了。

王向紅看過一家後出門繼續看另一家,繼續叮囑不準腳踩要註意衛生。

他們一家家走過去,家家戶戶的院子往外冒熱氣、門口往外出鮮味,場面很熱鬧也很宏大。

這種情況下,海風一吹肯定是滿島都是煮熟蝦後的好滋味,這些味道洋洋灑灑占據了海島每個角落。

陽光照耀,進一步曬幹烘培了紅蝦,讓鮮味越來越濃郁。

家家戶戶都有人在說笑,家裏人自己說笑,出門去曬蝦的時候跟左鄰右舍也會駐足說笑兩句。

空氣中彌漫的是收獲的喜悅之情。

這種曬蝦的場景跟日後的工業化加工不一樣。

工業加工是捕撈了紅蝦甚至不會清洗,因為要保留上面的海腥味,這股海腥味能增加蝦的鮮味。

然而實際上海鮮的鮮味並不是腥味,這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。

工業生產蝦米是大鍋煮熟海蝦送入大型的烘焙機器裏,幾個小時就把蝦給烘焙好了,再經過機器脫殼的工藝,出來的便是蝦米。

這樣的海米跟傳統曬制出來的海米相比確實會少一點鮮味和風味,但工業化集成發展是正路子,不管是海鮮還是什麽肉,它們鮮美可口很重要,更重要的是老百姓得能吃的起!

像是這年頭外島曬的蝦米對漁家來說不值錢,但到了內地呢?那就很貴了。

內地多少老百姓還舍不得買條鹹海魚來吃呢。

王憶對國家的工業化進展感到驕傲,可是這事也有一些紛擾,飲食安全不好保證。

現在漁民手工曬出來的蝦米那就是好蝦米,沒有任何添加,機器生產過程中貓膩多,可以給蝦米添加色素來保證顏色統一標準勻稱,或者加上點食用香精來增加鮮味等等。

提起機器來,他想起天涯三號船上那一套打井機,便跟王向紅說了一聲。

王向紅一聽打井機來了,六親不認的八爺步頓時變成了龍行虎步,甩開膀子就往碼頭上大踏步:

“你說你,這事你不早說?機器得趕緊搬下來,海上那濕度多大?水汽多厲害?很容易生銹啊。”

王憶失笑道:“哪有那麽誇張?”

船艙裏不光有機器,還有一些商品。

機器都被用油布包裹起來了,一些抽水機之類的散裝機器好辦,像是打井機還是很沈重很大的,兩人搬不了。

王憶當時能自己把它轉移到船上是靠下面的自走輪,打開時空門在船上,推出來就行。

這次從船艙往碼頭上搬機器,自走輪可沒有用途了。

王向紅琢磨了一下子只能無奈的搖頭。

得等壯勞力們下工回來才能把它給一起搗鼓下來。

船艙裏有幾個大箱子。

裏面是香煙。

王憶拿出一包煙遞給王向紅,低聲說:“這是白板煙,都是特供產品,我帶回來準備給咱隊裏的爺們抽,你到時候讓保密小組去挨家挨戶說一聲,這煙私下裏抽就行了,別去跟外人嘚瑟。”

王向紅點點頭,感興趣的接過這包煙看了看。

煙盒子幾乎是白板,只有九個簡單的字。

上面五個:為人民服務。

下面四個:內需特供。

中間是個燦爛的大五星。

逼格一下子起來了。

然而這是王憶自己打印出來的紙殼子,然後用機器給重新包裝起來的。

王向紅抽出一支煙點燃試了試,讚嘆道:“很醇香呀,但是不夠帶勁,太柔了。”

王憶無語。

你這抽旱煙抽的太猛了。

他用的這些煙是著名的魯省白將軍,這煙是出了名的帶勁,一般也就是魯省老煙槍消化。

炊煙裊裊中,水霧越來越濃,豐收的氛圍也越來越像樣。

其中大竈的煙囪裏冒出來的煙霧尤其多,大鍋上的籠屜正在蒸糖糕。

於是等到下工了,王向紅便在喇叭裏廣播起來:“各位社員請註意了,各位社員註意了啊。”

“今天隊裏集體曬蝦米,王老師說大家辛苦了,嗯,全體社員辛苦了,然後學校給大家準備了糖糕,還是老規矩,家家戶戶過來個人領糖糕。”

“還有明天隊裏要去那個防空島捕撈白蝦,繼續曬海米,嗯,大膽你們二組的壯勞力過去忙活這個事……”

後面的正事沒怎麽傳出去,因為聽說王憶請吃糖糕,社員們頓時歡欣鼓舞的開始炸鍋!

今天吃個好的,糖糕。

糖糕是外島人家過年才舍得做的好東西,日子過的好的會蒸上一鍋,但是除了剛出鍋時候給孩子老人解解饞、過過癮,家裏的大人還吃不上呢。

因為糖糕是過年走親戚的禮物,一般不夠用。

廣播結束,立馬有社員來排隊了。

他們來了一看感嘆道:“好娃他娘,你來領糧食是真積極,又是你第一。”

黃小花笑道:“我不是積極,是順路,我們服裝隊隔著近,出來我就撂蹄子過來了。”

王憶對她說:“哎嫂子,你們最近加加班,我托人買了新棉花,回頭隊裏給咱們社員家家戶戶做一床新被子吧?兩口子一床、家裏有青年的再給弄一床……”

這消息一出來,震撼性還要超過吃糖糕!

冬天被褥可是硬貨,這是能保命的東西!

社員們立馬湊上來問:“王老師,真是新棉花?你真是有能力,還能買到這麽些新棉花。”

“嗨,其實不用這麽花錢,過兩天那個有彈棉花的過來,讓他們給咱家裏的老棉花彈一彈一樣能用。”

“對,咱不用睡新被褥,能彈了棉花也行,前兩年家裏光景不好,棉花一直沒彈,今年日子好過了,我尋思著還要彈一彈棉花呢。”

王憶說道:“棉花肯定要彈,但用不著花錢找人去彈棉花,我買棉花的時候得知人家工廠現在有彈棉花機器,於是就買了一臺,到時候大家夥排上隊,家家戶戶都給免費彈棉花,這個不要錢!”

一聽這話,氛圍更加火熱。

還有彈棉花的機器?

不用花錢也能彈棉花了?

好,這下子真好!

社員們交頭接耳、稱讚連連,他們現在是越來越喜歡大集體生活了。

只要舍得使力氣去幹活就行了,別的吃喝穿用隊集體都給考慮到了,都給解決了。

這是多好的日子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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